第146章 铿锵有力，摧金断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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铿锵有力，摧金断玉

铿锵有力，摧金断玉</p>

十一月十九。</p>

距离冬至还有两日。</p>

朱翊钧环着西苑，时而撑着腰杆慢走，时而甩动小臂跑了起来。</p>

三五个太监装模作样地气喘吁吁，落后几个身位——原则上他们是跑得过皇帝的，不过原则在皇帝手里。</p>

朱翊钧对这种事情习惯几十年了，也没什么感觉。</p>

他一面跑着步，一面想着事情。</p>

前几日给张居正请回来之后，这厮非但没有念自己的好，反而在听闻自己在廷议上威福自用后，伙同起高仪，说如今慈庆宫已然修缮完成，西苑终归地处偏僻，既然时日到了，便该正位干清宫了。</p>

这就让朱翊钧有些尴尬了。</p>

是，他当初是说过去西苑躲一年，等慈庆宫修好就回去。</p>

不仅是因为慈庆宫被烧心中负气，同时也是为了清理一遍内廷，将一众太监、宫女、匠人或遣散、或迁居。</p>

如今气也消了，宫里被清了一遍也该安全了。</p>

是时候该回去了。</p>

但是……朱翊钧已经在西苑呆习惯了！</p>

回干清宫去，上哪儿给他整天跑步、钓鱼来得轻松？</p>

整天在室内办公，和经常在室外放松，整个人精神状态不可同日而语。</p>

可没办法，谁让自己当初时间说短了。</p>

于是，朱翊钧只好不情不愿地表态，说冬天太冷，不方便搬屋子，等到开春了就搬回去。</p>

除了妥协，也未尝没有拖一拖的意思。</p>

他记得历史上今年十一月，慈宁宫就该烧了——这就是大明的宫廷，夏天热、冬天燥，年年都有火气。</p>

本想再以此作为借口，继续盘桓西苑。</p>

但不知道是不是清宫之后，太监宫女都洗过一遍的缘故，一直没见着火星子。</p>

除了这事外，后宫的事，近日也时让常朱翊钧耗费心神。</p>

两天后不止是冬至，同时也是李太后圣旦。</p>

由于先帝死了还不到三年，再加上内廷要为克勤节约做表率，自然是不准备铺张浪费的。</p>

不过一码归一码，不铺张是囊中羞涩，但他这做儿子的，心意总归要表达一番。</p>

抄写佛经的固定节目是必不可少的，哪怕挑字数少点的经书，也抄了好几日，到现在还差一两页。</p>

当然，这些都不算事。</p>

最让朱翊钧头疼的，还要属两位太后借题发挥了……</p>

朱翊钧想到这里，正好已经跑满了两圈，又回到了太液池边的亭外，便停下了思绪。</p>

亭外，张宏手里捧着热巾，等候在此。</p>

朱翊钧手撑着膝盖，俯身看着地面专心致志地一呼一吸，恢复着力气的同时，也等着张宏替他擦拭额头与后颈的汗。</p>

身上的汗水被擦拭一番后，整个人立刻便觉得舒爽了不少。</p>

朱翊钧正想着，又觉得动作轻柔了不少，似乎不像张宏的手法。</p>

果不其然，他抬头一看，就看到一双纤细白嫩的手，正贴在自己脖颈上，替自己擦汗。</p>

朱翊钧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，从李白泱手里接过热巾：“我自己来。”</p>

李白泱闻言，乖巧地拿了一方新的热巾，递给皇帝。</p>

而后便束手站到一旁，也无多的言语。</p>

朱翊钧暗道麻烦。</p>

这就是两宫的借题发挥！</p>

不知是哪个体悟圣心的忠臣，上奏给两宫。</p>

说是太后圣旦，不妨趁着这个吉祥日子，将皇帝选秀的大事先吩咐下去——皇帝选秀要州县府海选，进京淘汰赛，旷日持久，如今提前吩咐下去，选个一年半载，陛下差不多便十四了，届时大婚，年纪也是正正好好。</p>

精彩的政治投机。</p>

可惜没摸到皇帝的脉络，被皇帝亲自从两宫那里讨来奏疏，悄然给留中了。</p>

但朝臣不是时候的投机可以轻而易举按住，两宫的想法，却是在皇帝意料之外。</p>

的摆放铜铁铳管、汗液混杂着尿骚的地面、本来两千工匠编制却只有稀稀拉拉近百人的安民厂……</p>

他暗自摇了摇头，难怪因为环评不合格，迁到皇城的犄角旮旯来了。</p>

朱翊钧扭头看向魏朝，漫不经心说了一句：“大伴这干儿子名字不错。”</p>

说着，他便在厂里四处转悠起来。</p>

魏朝连忙收殓神情，躬身回道：“不敢受陛下夸赞，奴婢起名都是按经典所起，忠良、忠孝、忠德……”</p>

见皇帝根本没听，魏朝说到一半，又住了嘴。</p>

一行人跟在皇帝左右，在厂里走走停停，不时回答着皇帝问题。</p>

“如今厂里主要产什么火器？”皇帝边走边问。</p>

魏忠德也是早做了功课，对答如流替皇帝解惑：“回皇爷的话，自嘉靖元年，在广东新会的西草湾战斗中缴获了佛郎机火炮后，兵仗局如今多是产佛郎机铳。”</p>

“此铳除了原型，这些年经过工匠改制，分别有六个品类。”</p>

“大样佛郎机、中样佛郎机、小样佛郎机、马上佛郎机、佛郎机式流星炮、连珠佛郎机。”</p>

这边介绍着，立马便有火药司掌司替皇帝取来六件样品，分门别类放到皇帝身前：“陛下，您万金之躯，奴婢们拆了火药，请放心把玩。”</p>

说罢，还谄媚一笑。</p>

东西并不小，朱翊钧伸手摸了摸这所谓的佛郎机铳。</p>

金属炮管泛着光泽，显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。</p>

木质的扳机，似乎为了减重。</p>

顶部还各装有瞄准装置——当然不是镜片，只是一个对中的圆环，正中间凸起。</p>

六类形制有所不同，但无一例外，炮管极其长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散热。</p>

魏忠德贴心给皇帝介绍道：“陛下，此铳采用子母铳的结构，即一个炮筒配备几个子铳，一个子铳射完，可迅速装上另一个子铳，射速惊人！”</p>

朱翊钧没兴趣听行政官念稿子。</p>

他摩挲着炮管，头也不抬开口道：“叫几名大工匠过来。”</p>

魏忠德被皇帝打断，讪讪一笑，连忙让手下的人去叫。</p>

能称“大”的，在各行各业都是巅峰水准，下面自然也明白该叫什么人过来。</p>

这边朱翊钧把玩着火器，随口问道：“朕记得还有鸟铳，亦是常见火器，兵仗局不产吗？”</p>

魏忠德谄笑道：“陛下，鸟铳是军器局主产……”</p>

说还未说完，就听到门外一阵喧嚣。</p>

朱翊钧正研究着佛郎机铳的结构，听见这动静，不用抬头就知道，是王崇古、马自强来了。</p>

他目光从火器上挪开，直起身子，看向安民厂外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