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4章 正本清源，再和池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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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本清源，再和池南

天子理阳道，后治阴德；天子听外治，后听内职。教顺成俗，外内和顺，国家理治，此之谓盛德。</p>

内朝的皇后与外朝的大臣，虽然都算是同事，但却有着本质的区别。</p>

世宗皇帝当初被宫女勒脖颈，宫里多传这是世宗皇帝先逼死孝洁皇后，后废张皇后的因果报应。</p>

穆宗皇帝流连美姬体虚早夭，朝野都只能感慨，若非是正宫冷居，女德不张，穆宗兴许还能多几年寿数。</p>

皇帝的婚姻生活是否和谐，往往关系着朝廷组织对皇帝个人作风道德的评价。</p>

所以在对待皇后的问题上，向来需要注意方式方法。</p>

况且，正所谓结发为夫妻，恩爱两不疑，刘皇后这些年从来都安分守己，眼下比起什么帝王心术，却更适合关起门来，把话说开。</p>

但刘皇后受得质问后，却显得颇为茫然：“贿赂我家万亩良田！？”</p>

皇后眉头紧皱，似乎正在回忆。</p>

片刻后，她终于反应过来，抬头看向皇帝：“陛下说的莫不是孔家淑女陪嫁与我弟的胭脂地！？”</p>

朱翊钧闻言一怔。</p>

此事皇后显然是知情的。</p>

就是这个名目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。</p>

所谓胭脂地，就是赔嫁田，也就是所谓的嫁妆，真要论起来，算不算贿赂也是两可之间。</p>

刘皇后有些委屈于皇帝兴师问罪的态度，但还是低眉垂目，柔声解释道：“陛下，此前衍圣公托媒人与我府缔姻，我父便以我弟刘岱聘孔家淑女为室，缘二人尚幼，尚未婚配。”</p>

“后孔家在京边立契用价，腾挪庄田，托武清伯转付我弟照管，称后年成婚，以之为妆奁之资……”</p>

刘皇后倒也没有隐瞒的心思，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出来。</p>

朱翊钧眼神示意皇后继续说下去，自己则屈指敲着桌案，默默咀嚼。</p>

自本朝始，孔府地位愈发显赫，与其联姻的贵宦，更是络绎不绝。</p>

顺天府尹王贤的次女，首辅李贤的次女，首辅严嵩的孙女，此外还有宣城伯、安平侯等一干外戚勋贵的儿子……先后与孔家缔姻。</p>

显赫人家之间的嫁娶，往往也是光明正大利益往来的绝好时机，说到底也不过是有了个面上过得去的理由罢了。</p>

朱翊钧叹了一口气，拉着刘皇后坐到对面的椅子上。</p>

他的手掌与刘皇后双手交叠在一起，摩挲着皇后的手背，温声道：“皇后，若说孔家随便一个庶女，便有嫁妆二万亩，未免也太过自欺欺人了。”</p>

开国以来，朝廷赐了孔家不少田亩，洪武元年便允其开垦二十万亩，其后成祖、英宗，皆有所赐。</p>

但这都是祭田，所有权仍旧是公家的，赋税都留给孔家以供本庙祭祀等项支用。</p>

眼下既然说是嫁妆，那就只能是孔家的私田。</p>

孔家的私田有多少，朝廷自然是不知道的，毕竟孔家有自己的账目，却并不会告诉外人——“一凡祭田，俱出上赐，皆载书籍；公府自治私产，甚多，在册而不入书。”</p>

但按照朱翊钧前世被分发的系列丛书上记载的史料所推算，如今这个时间，孔家的私田多半在四十万亩上下。</p>

二万亩怎么都不是一个小数目，公府上下凑出半成私产，还是京边的地，给庶女作为嫁妆，谁听了都知道不对。</p>

朱翊钧顿了顿，抬起右手抚着皇后的脸：“闺房之内，皇后跟朕说实话，其中多少是赠给皇后家里的，又有多少是明面上占个黄册，暗中替孔家代管的？”</p>

圣人世家，私地自然也有免税的额度。</p>

国朝循金、元旧制，凡孔氏置产，以免税粮三分之二的成例豁除。</p>

但随着孔家人日益疯狂地求田间舍，置办产业，山东布政司，这可不见得洗去了浮躁。</p>

这时沈鲤突然插话：“栗部堂在福建办的差使如何了？”</p>

栗在庭转过头，看向沈鲤：“尚有诸多关隘，此番回京述职，正是要与朝中同僚寻求臂助。”</p>

说罢，他拉开座椅，施施然坐下。</p>

市舶司的事，实在一言难尽。</p>

当年重建市舶司，朝堂中的反对声就没停过。</p>

无非就是那些。</p>

要么说外藩绝贡，无市无舶，设市舶尚不足以充本监公费，徒劳伤民。</p>

要么就是市舶司实乃巧征横索，不顾小民之怨咨，辱国体也。</p>

或者便是海贼猖獗那一套，林道干、林凤等大寇阻绝海路，不可急于一时，平白害了往来海商性命。</p>

也是得亏中枢有人顶着，才没有中途毁费。</p>

但即便如此，地方上的排斥就没消停过。</p>

衙门的官吏，纷纷借借，皆言不妥；黠猾豪富，托名服贾，伪造引文，逃避走私；地方大户，勾通引诱，收买禁物，借寇兵而赍盗粮，为乡导而听贼用。</p>

栗在庭从福建布政司参政，一路做到福建巡抚，用了七年时间，靠着在福建独断专行，才终于分出了胜负。</p>

一句“诸多关隘”，实饱含太多艰难险阻，不足为外人道也。</p>

沈鲤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，不再追问。</p>

栗在庭落座后，却主动与沈鲤开口，挑起话题：“我这边好歹积年累月的功夫，不过临门一脚而已，倒是沈部堂的差事，准备如何办？”</p>

话音一落，殿内众人无不面色古怪。</p>

永年伯的事，都到了都察院，自然都瞒不住殿内这些人物。</p>

沈鲤代天巡牧，视度田事，结果还未离京，便是天大的干系砸在脑门上。</p>

无论是圣人世家，还是外戚，可都不是软柿子。</p>

沈鲤张嘴欲答，却听殿外传来动静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