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代际断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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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彩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牛仔裤上的破洞,那是时髦的做旧设计,但此刻显得格外刺眼。她张了张嘴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快步离去。
风波暂时平息,但龙安心知道根本问题还在。下午,他如约来到村小,准备上第二节\"纹样数学课\"。教室里比上次热闹多了,不仅坐满了学生,还有几位绣娘和寨老。
\"今天我们研究这个,\"龙安心在黑板上画出经典的斐波那契螺旋,\"看看它藏在哪些纹样里。\"
孩子们踊跃发言,很快在五种传统纹样中发现了类似的数学结构。最令人惊喜的是,当龙安心要求他们用苗语描述这些发现时,表达反而比汉语更精准生动。
\"苗语的'转圈圈大'比'螺旋递增'更形象!\"眼镜男孩兴奋地喊道。
正当课堂气氛达到高潮,校长再次慌张地冲进来:\"教育局电话!说有人举报我们用苗语教数学...\"
龙安心这才注意到后排有个陌生男子在偷偷录像。检查团明明上周才来过,这种\"回马枪\"明显是刻意针对。
\"同学们,\"龙安心平静地说,\"谁能用汉语向这位先生解释你们的发现?\"
教室里鸦雀无声。孩子们像被施了定身术,连最活泼的眼镜男孩也低下头。录像的男子得意地扬起嘴角。
僵持之际,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后门传来:\"我来翻译。\"
务婆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来,银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。她先是用苗语问了一个问题,眼镜男孩立刻举手回答;然后老人家转向录像者,用流利的汉语转述:\"他说星辰纹的每个菱形都比前一个大一点,就像兔子生崽,越生越多。\"
男子尴尬地放下手机。务婆继续道:\"我六岁学绣花,歌师唱数,我们绣数。现在歌师死了,数还在纹样里。\"她锐利的目光直视对方,\"不让用苗语,是想让娃娃们变成瞎子摸象?\"
这番话说得极重,校长急得直搓手。但奇怪的是,录像的男子反而收起敌意,恭敬地向务婆鞠了一躬:\"老人家,我是民族大学的调研员,刚才是测试反应。您的观点很有价值。\"
原来这是杨教授安排的\"暗访\",目的是收集双语教学的真实案例。龙安心松了口气,但更深层的忧虑挥之不去——文化传承不能总靠这种\"奇招\",需要系统性支持。
放学后,龙安心独自留在教室整理资料。窗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,他们用苗语编了首新儿歌:\"一二三,鱼子地;五六七,星辰转...\"将数学概念与传统纹样完美融合。
如果这些孩子长大后像阿彩一样,被物质诱惑冲淡文化认同,今天的一切努力是否白费?龙安心想起社会学课本上的\"文化贴现\"理论——现代化进程中,传统价值会不断贬值。但苗族纹样中蕴含的数学智慧,明明具有超越时代的普适性啊。
\"还没走?\"吴晓梅推门进来,手里拿着两个饭盒,\"阿妈做的酸汤鱼。\"
两人坐在教室角落安静地吃饭。夕阳透过窗棂,在吴晓梅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斑。龙安心注意到她今天的银饰特别精致,是一串小小的星辰纹耳坠,随着咀嚼轻轻晃动。
\"新耳环?\"他随口问。
吴晓梅的筷子顿了一下:\"阿爸给的嫁妆...我是说,他攒的银料多了就打些小物件...\"
这个拙劣的掩饰让两人都红了脸。龙安心急忙转移话题:\"对了,务婆今天太帅了!她汉语这么好?\"
\"她年轻时是寨里少有的'双舌人',能给工作队当翻译。\"吴晓梅的眼神黯淡下来,\"文革时差点因为这被批斗,后来几十年都不说汉语了。\"
龙安心想起务婆被绑在树上淋雨的往事,突然明白她今天的出面多么不易。那不仅是为了保护一堂课,更是一种跨越伤痛的和解。
饭后,他们回到合作社继续工作。龙安心负责设计新的产品目录,吴晓梅则试验将斐波那契数列转化为刺绣纹样。夜深人静时,针线穿梭的声音像某种古老的密语。
\"嘶——\"龙安心不小心被绣针扎了手指,血珠立刻冒出来。
\"别动。\"吴晓梅放下活计,抓过他的手。
她的动作比上次更加自然,但耳根依然泛红。发夹精准地挑出刺入皮肤的断针,然后是一块浸了药酒的棉球。龙安心疼得龇牙咧嘴,却注意到吴晓梅手腕内侧有个新鲜的针眼——显然她也在偷偷练习复杂纹样。
\"你也学'鱼子地'?\"
吴晓梅点点头,从绣筐底层抽出一块未完成的绣片:\"务婆说...这是歌师家族的女儿必须会的。\"
借着台灯的光,龙安心看到绣片上已经完成的部分精美绝伦,但边缘处明显有多次拆线的痕迹,还有几处可疑的暗红。
\"学多久了?\"
\"从...从你开始对比老照片那天。\"她轻声承认,\"每天凌晨四点起来练两小时。\"
龙安心心头一震。他想起这些天吴晓梅总是最早到合作社,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,还以为是工作繁忙所致。原来她一直在默默承担着最艰难的传承任务,却从未抱怨。
\"为什么不告诉我?\"
\"告诉你有什么用?\"吴晓梅难得地笑了,\"你又不会绣花。\"
这句玩笑话让气氛轻松起来。龙安心假装恼怒地抢过她的绣片欣赏,故意挑刺:\"这个转角针脚歪了...哎哟!\"
吴晓梅气呼呼地掐了他一把,两人笑作一团。片刻的打闹后,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,目光落在务婆那幅沾血的未完成作品上。真正的艺术需要血与时间的淬炼,而现代社会的快节奏和功利主义,正在无情地压缩这种可能性。
\"我有个想法,\"龙安心突然说,\"把纹样课录下来,做成双语视频课程。就算...就算以后政策有变,孩子们还能看到。\"
吴晓梅眼睛一亮:\"配上老照片和古歌!\"
\"对!还可以...\"
他们的讨论被突然的推门声打断。阿彩站在门口,眼睛红肿,手里捏着皱巴巴的录用通知书。
\"我...我能回来吗?\"她哽咽着问,\"姐妹厂要我们改汉族名字,说'苗名影响公司形象'...\"
龙安心和吴晓梅对视一眼,同时起身迎接。合作社的火塘还暖着,足够烘干所有潮湿的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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