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8章 峰回路转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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峰回路转

记忆里的他，是什么样子的？</p>

檀若记得很清楚，一直都没有忘记过。</p>

那时候的南赡部洲中土地界，万国之宗的宗主，还是那昭昭有唐天俾万国的大唐。</p>

彼时，玄奘法师取回了真经，唐皇世民被上了天可汗的尊号。</p>

贞观盛世，人人安居乐业。</p>

可他不这么认为。</p>

他对着檀若说：并非人人安居乐业，只是长安如此罢了。</p>

这天下，不只有一个长安，大唐，也并非都是长安。</p>

是什么时候遇见他的呢？</p>

是了，是在灞桥边，当时的天人王庭，正在争夺天人太子之位，自己无心权势，可到底是天人王的嫡亲血脉，躲不开也避不开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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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不容易寻了一个机会，下界散心，却遇上了他。</p>

十里灞桥边，明明是刚刚及冠，正该风华正茂的年纪，他却一身青衣，孑然迎风而立，眸子里是散不开的忧愁。</p>

檀若很好奇，这个凡人在忧愁什么？</p>

但檀若也只是看了一眼罢了，她是来散心的，她是天人王庭的三公主，是超脱了的仙人。</p>

一个凡人的忧愁，最多也只是让她多看那么一眼而已。</p>

可在进了长安之后，檀若又看到了他。</p>

朱门大户，黑衣健仆，那门户对他禁闭，那健仆面带鄙夷。</p>

“您还是去旁的府上看看的好，我家小门小户，容不下您这般的大佛。”</p>

健仆讥讽的说着。</p>

他就站在那朱门之前，眸子低垂，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卷帛书。</p>

站了许久之后，他轻出一口气，转身离开。</p>

檀若多了几分好奇，神识跟着他，眼看着他在一家家的高门大户前碰壁，受尽了侮辱。</p>

她将神识落在了他手中的帛书上。</p>

檀若很想看看，到底是什么样的行卷，能够这般的处处碰壁，难不成这是一个没有丝毫才能却不自知的蠢货？</p>

论土地兼并书。</p>

这是他的行卷，没有任何的华丽词藻，只是将土地兼并的坏处一一阐述，又注明了解决之法。</p>

极为的务实，也极为清晰，似乎只要按照这篇文章去做，就能够有一个绝佳的成果。</p>

檀若不太了解人间的所谓土地兼并，但她很清楚，人间与天界一样，拳头大的说话。</p>

而土地，也都在贵族们的手里。</p>

他求错了人，他的那一篇行卷，就是要在贵族的身上挖肉。</p>

可若要做官，若要将那文章落在实处，就要去投行卷，就要取得贵族的欢心。</p>

这是一个死循环。</p>

檀若心里想着，没有再去关注。</p>

一个要为民请命，但苦求无路的年轻人罢了。</p>

可檀若没有想到，她和他还有第三次遇见的时候。</p>

从人间界回天界之时，天人王庭的接引神光突然崩溃，连带着她的道行和元神也被震动。</p>

一下子，就让她从天人公主，变成了人间的普通女子。</p>

这显然不是接引神光崩溃就能够做到的，这背后还有其他的加持。</p>

檀若很清楚，这是自己那位姐姐的手段，王位之争，不曾将她挫骨扬灰，已经是对方的仁慈。</p>

可她从不曾想过去争什么。</p>

眼看着，那苦劝自己下界散心的侍女，眸光冰冷的盯着自己，而后头也不回的飞天而去，檀若也只有苦笑。</p>

然后便失去了意识，自己那位姐姐的手段极狠，摧毁了自己的仙基，完全变成了一个凡人，不要说有朝一日再上天界，就算是好好的像一个凡人一样活着，都已经是某种奢望。</p>

等到檀若再次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不仅仅还活着，而且活的很好，甚至于，原本已经完全断裂的仙基，都已经在缓缓的恢复。</p>

这让檀若惊诧无比，直到她看到，在自己的床边，那垂首昏睡的青衣男子。</p>

即便闭着眼，眼角眉梢依旧有着劳累的意味，以及那肉眼可见的疲惫。</p>

檀若有一种感觉，自己的仙基能够恢复，自己的状态能够出乎意料的好，跟这青衣男子有很大的关系。</p>

果不其然，在那青衣男子醒来之后，檀若还未曾说话，那青衣男子便道：“既已然无碍，便早些离开，在下对姑娘的过往没有兴趣，也不图报答。”</p>

檀若问他，自己的仙基是怎么回事。</p>

男子则答：有一位道长，以大法力将他的仙台移植给了她。</p>

檀若那时才知道，男子天生仙台，乃是万中无一的修行资质，可他却无心仙道，无心修行。</p>

他说：修行求超脱，求飞升，且修者不得干涉人间事，此为我所不愿。</p>

这天下不缺一个天资惊艳的修行者，但却缺一个为民请命的凡人。</p>

如今，仙台已去，正好彻底断了他的仙缘，也好专心做自己的事。</p>

檀若问他：你可知，你选择的是一条没有结果的路，这个时代，你的理论是既得利益者视作洪水猛兽的异端邪说。</p>

哪怕你能够面圣，能够在天可汗的面前陈述你的政见，可然后呢？</p>

即便是天可汗，即便是万国之宗的天子，也有掣肘，也不可能帮助你实现你的追求。</p>

男子沉默着，最终只是说：有些事总该要去做。</p>

檀若看着他，突然说：我帮你。</p>

男子沉默着拒绝，但檀若不管，任性的留了下来。</p>

时间一点点的过去，男子依旧苦求而不得其门，檀若一直在守着他，看着他一次次碰壁，看着他一次次消沉，但马上就会重新振奋。</p>

看着他会做力所能及的事，帮百姓写状子也好，教授孩童识字也好。</p>

他试过科举，但科举也只是为寒门开一线，他，连寒门都不算。</p>

如此，过了两年的时间，他依旧没有功名，也没有任何一家高门大户接了他的投卷。</p>

他试过叩阙，却被金吾卫驱逐，他试过参与诗会，去阐述自己的政见，但却被嘲笑为“区区布衣，安敢奢谈治国？”。</p>

檀若一直跟着他，两年的时间，檀若的仙基已经完全的修复，可以重新踏上修行路。</p>

可她不想，她现在只想跟着他，守着他。</p>

看着他被孩子们围着喊先生，他大大方方的答应下来，转头却对她羞涩一笑。</p>

看着他替百姓申冤，宁愿受了民告官的二十杖，也要在大堂之上，为百姓据理力争。</p>

可不平事太多了，贞观盛世也好，文景之治也好，归根结底，都是在吸百姓的血。</p>

他太累了，眼底的忧愁越来越重，肩膀也越来越沉。</p>

檀若不忍，选择了踏上修行路，以法力为他疗伤，让他能够睡一个好觉。</p>

他渡给檀若的仙台很神异，即便与檀若并不是很兼容，依旧让檀若的修行速度远超之前。</p>

这甚至是建立在人间灵气远不如天界的前提之下。</p>

一日千里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