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 阵法的基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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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陵山脉深处。

这里没有日月轮转，只有永恒凝固的黑暗与冰冷。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沉淀了千年的、属于帝王的威压与死寂。巨大的、人工开凿出的地宫穹顶高不见顶，隐没在浓稠的墨色里。唯有地宫中央，那一片被无数镶嵌在岩壁上的硕大夜明珠照亮的区域，才勉强驱散了部分黑暗，显露出令人心神震撼的景象。

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圆形阵盘，如同沉睡的远古巨兽，匍匐在地宫最核心的、由整块黝黑玄石打磨而成的祭坛之上。阵盘的直径超过百丈，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、闪烁着幽冷金属光泽的“星陨铁”铸造而成，其上沟壑纵横，刻满了繁复到令人看一眼就头晕目眩的符文。这些符文并非静止，它们如同拥有生命，在阵盘表面缓缓流淌、明灭，散发出不同属性的微弱光芒——冰蓝、赤红、翠绿、土黄、锋锐的金色…相互交织，形成一片流动的能量光海。

阵盘的核心区域，更是玄奥异常。九根粗壮的、铭刻着龙形浮雕的蟠龙金柱，按照某种玄妙的轨迹耸立着，拱卫着中央一方悬浮的、如同小型祭坛般的暗金色平台。平台上空无一物，却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虚无感。

此刻，这座代表着凡人智慧与力量巅峰、也象征着向至高天道发起叛击的宏伟造物周围，人影绰绰，却寂静无声。

数百名被征调而来的、帝国最顶尖的阵法师、符箓大师、能工巧匠，如同最精密的零件，在各自划分的区域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。他们身着统一的深灰色工服，神情凝重，动作小心翼翼，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敬畏。空气中弥漫着金属被切割的尖锐声响、玉石被雕琢的细微摩擦声、以及各种珍稀材料被激发能量时发出的、如同蜂鸣般的奇异嗡响。

没有人敢大声说话。只有偶尔低声的、极其简短的指令交流，也迅速被这巨大的空间所吞噬。

所有人的目光，都带着无法掩饰的敬畏和一丝深藏的恐惧，不由自主地投向阵盘边缘、负手而立的那道玄黑身影。

楚明凰。

她独自站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，玄黑的帝王常服几乎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，只有衣料上流转的、属于顶级云锦的冷冽暗光，昭示着无上的尊贵。她的身姿挺拔如孤峰，在巨大阵盘的映衬下，显得渺小，却散发着一种足以镇压整个空间的、无形的威压。

她的目光，如同最精准的标尺，缓慢而沉稳地扫过阵盘的每一个角落，扫过那些流淌的符文光路，扫过那些正在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嵌入关键节点的、散发着磅礴能量的珍稀材料——鸽子蛋大小、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的“星辰砂”；温润如玉、却能将光线扭曲吞噬的“空冥石”；还有那截静静躺在特制玉盒中、散发着古老而磅礴生命气息的“万年梧桐木心”…

她的眼神深邃、冰冷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掌控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。每一次目光的停留，都让附近负责该区域的大师们心跳加速，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，仿佛自己负责的部分正被无形的利刃解剖审视。

“陛下，” 一名须发皆白、穿着深紫色阵法师袍服的老者，佝偻着腰，极其恭敬地捧着一块刻画了局部阵纹的玉板，步履蹒跚地走到楚明凰身后数步远的地方停下，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，“…‘九宫锁元’阵枢与‘周天星斗引灵’回路的衔接点…按您的图纸，老朽…老朽反复推演了七七四十九次，这…这能量对冲的烈度，恐怕…恐怕非人力所能承受啊！是否需要…稍作调整，以‘坤元厚土阵’为缓冲？”

老者的话音未落，周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！所有忙碌的工匠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，屏住了呼吸，惊恐地看向这边。敢质疑陛下的图纸？这位宗师是不要命了吗？！

楚明凰缓缓转过身。

没有动怒。没有呵斥。

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老者布满皱纹、写满惊惧和担忧的脸上。那眼神如同深潭，古井无波。

“调整？” 她的声音不高，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地宫中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冰冷的质感，“天道枷锁的反噬，会给你缓冲的机会吗？”

她的指尖隔空点向老者手中玉板上那个令人望而生畏的能量节点，语气平淡无波，却字字重逾千钧：

“孤要的，不是苟延残喘的妥协。”

“是撕裂。”

“是粉碎。”

“是玉石俱焚也要撕开的那一线生机！”

“按图施工。能量对冲的问题，孤自有手段应对。” 最后一句，带着绝对的自信和一种令人窒息的霸道。

老者浑身一颤，捧着玉板的手抖得更厉害了，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，再不敢多言半句，深深躬下身：“老…老朽…遵旨！” 然后如同逃离般，踉跄着退回了自己的岗位。

楚明凰不再看他，目光重新投向那缓缓运转、如同星图般浩瀚的阵盘核心。只有她自己知道，每一次强行推演、调整这超越凡人极限的复合阵法，对她那本就因反噬而千疮百孔的神魂，是何等的煎熬。肩胛处的旧伤，在阵盘那磅礴而混乱的能量场中，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针反复穿刺，带来持续不断的隐痛。

就在这时。

地宫入口处厚重的、刻满符文的玄铁大门，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。

一道纤细却异常挺拔的身影，裹挟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气息，快步走了进来。她穿着一身干练的玄青色劲装，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，额角带着细密的汗珠，显然是刚处理完外界的紧急事务赶来。

是沈昭。

她的脚踝上，那圈曾经象征着囚禁与掌控的金链银铃，早已不见踪影。此刻的她，步履沉稳有力，行走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从容与干练。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，迅速扫过地宫内的景象，最终精准地落在了阵盘边缘那道孤绝的玄黑身影上。

周围的工匠和大师们，看到沈昭进来，眼中敬畏更甚，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依赖。这位曾经被金链锁在深宫的“王妃”，如今已是掌控着整个“弑天计划”后勤命脉的“财神爷”和实际上的“大总管”！没有她筹集来的天文数字资金和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珍稀材料，这座宏伟的阵盘，连个雏形都不可能完成！

沈昭快步走到楚明凰身边，没有多余的寒暄，直接压低声音，语速快而清晰：

“陛下，‘空冥石’的最后一批，三百斤，已通过‘黑水航线’运抵东海港，由青鸾亲自押运，三日内可秘密送达地宫。”

楚明凰微微颔首，目光依旧停留在阵盘上，但紧绷的下颌线似乎缓和了一丝。

“但是，” 沈昭的语气变得凝重，“‘星辰砂’的供应…出问题了。”

楚明凰的目光瞬间锐利如电，猛地转向沈昭！

沈昭迎着她冰冷的目光，语速更快：“我们最大的供应商，东海‘星辉阁’，昨日凌晨突遭神秘势力洗劫！库存的三百斛星辰砂被劫掠一空！阁主及核心弟子…全部遇害，死状诡异，像是被抽干了魂魄。”

她顿了顿，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愤怒：“动手的痕迹…很干净。但根据我们安插在鬼市的暗线回报，事发前夜，曾有人看到‘星陨阁’的大掌柜与…萧云瑾旧部的一个核心谋士，在‘醉仙楼’密会。”

“萧云瑾的残渣？” 楚明凰的声音如同淬了万载寒冰，地宫内的温度似乎又骤降了几分。一丝暴戾的杀意在她眼底一闪而逝，但很快被强行压下。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。

“还有，” 沈昭的眉头紧锁，声音压得更低，“‘万年梧桐木心’…我们安插在西域‘天工坊’的人传回消息，他们费尽心思寻到的那截木心…被‘天机谷’的人截胡了！对方开出了我们无法当场匹配的天价，且…似乎动用了某种干扰感知的秘宝，让我们的人失去了追踪方向。”

“天机谷？” 楚明凰的凤眸微微眯起，寒光闪烁，“那群号称‘窥探天机’、实则藏头露尾的老鼠…也敢插手？”

“天机谷行事向来神秘莫测，且与各方势力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。他们突然高价截胡梧桐木心，绝不简单。” 沈昭快速分析道，“我怀疑…背后可能有天道的影子在推动！它在利用这些残余势力，卡断我们的关键资源供给！拖延阵法完成的进度！”

资源告急！

星辰砂、梧桐木心，都是构建阵法核心、稳定能量通道不可或缺的基石！尤其是梧桐木心，蕴含着磅礴的生机之力，是中和阵法核心那恐怖能量对冲、保护主持者（楚明凰）的关键缓冲！

空气瞬间凝固。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山岳，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。阵盘运转的微弱嗡鸣声，此刻听来竟有些刺耳。

楚明凰沉默着，目光如同最寒冷的冰刃，扫过阵盘核心区域那暂时空置的、等待着梧桐木心的关键节点。没有梧桐木心的中和缓冲，强行启动核心阵法，那恐怖的能量对冲…即便是她，也凶险万分！

“需要多久？” 楚明凰的声音低沉沙哑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。时间，是他们最奢侈也最紧迫的资源！

沈昭深吸一口气，眼中瞬间闪过无数复杂的计算和权衡，如同最精密的金融模型在飞速推演。片刻后，她抬起头，眼神变得异常锐利和…冷酷：

“常规渠道…来不及了！”

她的声音斩钉截铁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：

“‘星辰砂’，我已启动备用方案。命令潜伏在‘星陨阁’内部的暗线，不惜暴露，动用‘蚀心散’，控制其大掌柜。同时，调动‘血影卫’，突袭萧云瑾残党在江南的秘密据点——据情报，那里藏匿着他们从‘星辉阁’劫掠的大部分星辰砂！双管齐下，不计代价，五日之内，我要看到足额的星辰砂运抵地宫！”

蚀心散！血影卫突袭！

这是最直接、最血腥、也最可能暴露他们计划的雷霆手段！

楚明凰看着沈昭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冷酷杀伐，非但没有阻止，眼底深处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、名为“激赏”的光芒。非常之时，行非常之事！

“至于‘万年梧桐木心’…” 沈昭的语速更快，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赌徒般的疯狂光芒，“天机谷能截胡，我们也能‘特别征调’！”